琰羽

【猫鼠猫】乾旦12 by:firefish

@黑巛琥珀 记得你要做手术来着,保重身体啊

猫鼠工作室:

柳清扬的事情传出之后,校内BBS没有显露出多少恐慌和激动的情绪。


虽然也有人申斥凶手凶残,但既然是引狼入室,反有许多裸奔的ID,发出一些颇带几分幸灾乐祸的帖子:


“温柔厢里走一遭,巫山做鬼也风流。果断不枉此生。”


“哥,我们这些活着的对您表示羡慕嫉妒恨啊!”


“您知道有多少梵蒂冈教皇是死床上的吗?天使知道。”


屏幕清白色的光线打在展昭线条分明的脸上。


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宿管组本来说给他换一间寝室。他只是淡淡的说自己懒得搬。


 


白玉堂知道这个事情还特地来找了他。


结果展昭只给了一句:“过去我和我哥也是住一间房的。”


白玉堂愣愣的看了他。“呐,你要是心情不好,找个办法发泄一下吧。憋着不行的。”


展昭转过眼睛看了白玉堂一会儿。


有那么一瞬间,白玉堂觉得他似乎要说出什么感激的话来了,但是最终展昭只是说。“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白玉堂皱了下眉头。自从初五那次之后,展昭就不怎么爱搭理他了。他想那天晚上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但是就算展昭不愿意接受他,他也不能放着这人不管。


靠在墙壁上,他不看他,台灯打亮了他大理石雕刻出来般精致的线条:“展昭,事情发生了谁也不能改变。人死了就是死了。”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听到白玉堂素颜用旦角的发声唱戏。不再是舞台上那样的虚无缥缈的感觉。


三年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我何尝不知道。


可那凶手相隔七年,害死了我身边的两个人。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可我也真的不想你再见到身边的人死去。


 


“我不用你管。”


“别这样子。要不我打电话给谭蓁蓁。那小妮子彪悍得紧,准能治你这鬼毛病。”


展昭伸手押住来拿他手机的白玉堂:“都是男人。我现在不想她来,你应该明白的。”


“柳清扬的事那么大,还是你寝室的,你以为她会不知道么?”


展昭只得起身。“走,出去喝酒。”


 


展昭这次终于喝的酩酊大醉。昏昏沉沉的被白玉堂架回来。一路上拉着白玉堂的胳膊,模模糊糊一直在说话。


白玉堂只是勉强分辨出来。“我们级……博士……车祸……捐款……柳……就没有”


最终,展昭将头靠在他的颈项,沉沉的不再动弹。


 


白玉堂把他架到寝室,扶上床。看着人沉沉的闭着眼睛,不由叹了口气。


拿出展昭的手机,想找谭蓁蓁的电话。结果一看展昭的手机就傻了。好家伙,解开开锁密码,电话簿里除了缩略码,竟一个名字也没有。本来说翻翻通讯记录和短信,竟也是一干二净。


白玉堂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找到自己的编码,是27,想来想去,白玉堂三个字是21笔,自己生日加减乘除没有27,认识展昭那天也不是27号。似乎编号和人一点对号关系也找不到。难道一个个打过去试?


 


正这么想着。忽然发现展昭醒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看着他。


白玉堂有些尴尬,放下手机。“你醒了?好些没有?给你找点水果醒醒要不要?”


展昭惫懒地摇摇头。“不用。”


“你这样真不要紧么?家人朋友都会担心你的。”


“没事。我和谭蓁蓁因为没去接她的事儿吵架呢。你别管。”


白玉堂心头微微一动。不知悲喜。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小人,不由在心底嘲笑起自己来。


“那你睡吧,我走了。”


展昭点点头。看着白玉堂出门。听他脚步声远了。忽然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目送着白玉堂的身影离开他们寝室,往本科生宿舍群的方向消失。眼睛一瞬不瞬地生怕错过对方一个举动。


 


过了好久,才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喂,今晚有没有好去处?”


 


 


*  *  *


 


烟花三月,学生们大多已经遗忘了柳清扬的事。公派出 国的博士生在美国遭到车祸遇难的捐款也接近尾声。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一个比这两件没有鸭梨许多的事情上去了——他们学校当之无愧的校草、京剧系头牌旦角儿、被誉为新世纪梅兰芳的白玉堂,要去学医!


不是转行,是转职。不是转去什么影视相关的职业。是他要重新参加高考,目标直指和清华大学联合招生的北京协和医学院。


 


一系列消息已经得到了官方的证实。大家都觉得白玉堂是太顺风顺水的在发疯。你以为高考是儿戏么。但白玉堂已经提交了毕业的学士论文,导师那儿也已经通过。


谣传公孙蓍草和包龙图不肯签字盖章。虽然还没到需要他们盖章的时候。


可以确定的是,表演系的这一对儿大牛一致的意见是,天才没什么,提前一年踏上社会也没什么。但是白玉堂给他们的理由确实纯属在抽风。


 


“我不认为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公孙蓍草眯缝着那双狐狸一样的丹凤眼。看着眼前这个199个月大,被他们认为可能是继展昭之后,第二个未成年梅花奖[1]得主的少年。


实际上白玉堂如果今年五月报名比赛,业内都认为他很有希望。功成名就之前,他却要退出?!这是个什么道理。


 


白玉堂看了公孙蓍草一会儿。公孙蓍草和包龙图都是那种让他很有好感的老师。更重要的是,这个两个人看待问题,永远老辣而一针见血。


想要成为医生这样说法肯定是有些问题的,很少有人到了16岁才忽然立志要当一名医生。


他给的理由是唱旦角对一个男生在生活上有些压力。


这个借口实在烂到家了。公孙蓍草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很不给面子的直接笑了出来。“少扯了。你要是会因为这个觉得有压力,日本人就能叫梅老留着胡子唱霸王别姬。”


白玉堂那次没理他。


这回好。公孙蓍草放话说:“你要是不给我个理由。老子就在你的毕业意见上画个大大的鸭蛋。”


你以为是阿Q签字画押么。可是显然包龙图也是这个意思。


白玉堂只好跑去找他们系的政委大人。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真的。”


“狗屁!”


白玉堂看了公孙蓍草一会儿。“好吧。我本来的志愿就是当医生。后来因为我父母的事情我有心理性惧血症,所以只能放弃了。前阵子王飏出事的时候,我去医院,突然发现自己不怕血了。把自己本来的愿望拾起来总允许吧。”


公孙蓍草看了白玉堂一会儿。嘿嘿笑了两声。


白玉堂恐血?笑话了,哪个练武生武旦的不磕着碰着出点血。从来不见他恐啊。可是人家把爹娘都抬出来了。


白玉堂好像看出了公孙蓍草的意思。“您别误会。是真的。小片的血没有问题。我恐动脉和静脉那种血流速度很快的出血。”手术台上一定会遇到。


公孙蓍草不笑了。只是看着白玉堂。“你说的这个理由我相信。但是我不觉得这是你唯一的理由。”他说着顿了一下,“如果你真的决心很大,我不会阻止你。但是你要明白,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手术台上的天赋有多大,可是我知道你在京剧上的天赋,不说百年,至少是五十年难遇,这么说是一点不夸张的。你自己要想清楚。”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要这么选。他清楚的知道公孙蓍草是对的。这不是唯一的理由。真正的理由他自己其实说不清楚。有很多,林林总总的夹杂在一起。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想试一下。


只听公孙蓍草续道:“其实你面试的那天,梅老就说,你什么都很好,只是唱戏的态度不对。我们也知道。但是我和老包希望,戏曲的魅力总有一天会打动你改变你的态度。你很有天赋。不论是唱生还是旦。这种天赋应该会令你更容易和戏曲艺术产生共鸣。”


“我明白。”


“你的人生没有人可以替你选择。但是你被录取,就有人因为你而失去这个机会。有很多很多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你现在的程度。而且现在乾旦已经几乎绝迹,你能够选择这一行,并能做得这么好,对京剧艺术也是一笔非常宝贵的财富。对这样的天赋,你若是没有承担的觉悟,我觉得这是我教育上很大的失败。”


公孙蓍草看了白玉堂一阵子。见他还是不愿说,便挥了挥手。“你去吧。”


 


白玉堂却停住了。“公孙老师。我只是想过一阵子和过去,和父母没有什么关系的日子。但这样的日子,总应该结束的。”


舞台上,和自己的生活、家人、性情、甚至性别,都没有任何关系的生活。所以他连生都抛弃了来唱旦。


是谁的人生,换来为谁的掌声。


 


公孙蓍草安静的看着白玉堂。白玉堂也正看着他,眼神清澈,是追寻战火练就的深浓凝重。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被人知道的故事。不论是喜乐还是哀伤。


公孙蓍草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不管初衷是什么,我个人还是很希望你能真的爱上唱戏。”


“我很爱。真的。”漆黑的眼睛里,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那为什么还要换。”人的感情,很多时候接触多了就会改变。最初的浓烈可能淡却,最初的顽劣可能变成认真。但值得人去喜欢的事物,一定会慢慢散发出魅力和光彩。


 


白玉堂低头笑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勾起唇角一笑,又变成了往日那个不上台永远漫不经心的样子。“因为我就是这样喜新厌旧的性子。”


公孙蓍草无奈的摇摇头。“要你这小子说句实话,简直比杀了你还难。”


“您知道就别拆穿我嘛。”再说实话是什么,我自己也真的不知道。


公孙蓍草在白玉堂的毕业意见上写了一排字。然后签上名。将意见书封口递给白玉堂。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回头我和老包要是磕着碰着,就免得去医院排三个小时挂专家门诊了。”


白玉堂歪头。“那是一定的阿!”


 


 


*  *  *


 


展昭在白玉堂正式准备报名高考之前,把白玉堂约了出去。


自从那次喝完酒,两人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怎么联系过了。白玉堂每次给展昭打电话,展昭都回复得异常冷淡。


以白玉堂的心思,想来展昭是不打算接受他的了。只是爱情本来不能期待回应。知道展昭心情不好,他也禁不住还是会想知道对方的现状。好在展昭虽然冷淡,还接电话回短消息。没有冷暴力,这样白玉堂就很很满意。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还真是很有点本族伟大的阿Q精神。


 


这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瘦了有一圈。本来就没有多余的肉的脸蛋一个两个削出了尖尖的下巴。


白玉堂说他是准备高考熬的。


展昭说他是连续三个国际会议飞的。


 


两人说完同时都乐了。谁信阿。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互相看着,都能读到对方眼睛里的认真,和沉溺。


展昭觉得这气氛真的有些压抑。“你知道学医很苦的。不会有时间给你练嗓子。京剧这东西不能长时间放功的。”


“我知道。进学校的时候就和你说过。我唱戏就是为了好玩。”


“我进学校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你可以一点!你有这样的天赋,并让大家都看到了,是要为此负责任的!”


“天赋是天赋的,不代表我对有天赋的事情有过兴趣就要从一而终。”


“你花了三年的时间。就一点不可惜吗?”


“不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日子怎么过都是过。这三年我过得很开心。”


展昭没什么话说的摇摇头。梅玖英那时候就告诉过他,他不是不喜欢白玉堂,但是白玉堂不属于戏剧。可他觉得态度是可以改变的。


事实证明,人和人并不一样。大师看人的眼力,他果真是比不了。


 


“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很多人,都值得去喜欢。但我就算你觉得我不正常也好。我还是认为一个越有天赋的人,越不应该随意抛弃他被赋予的才能。


有那么多人羡慕你,喜欢你,甚至嫉妒你。三年来你自己的功夫,老师花在你身上的功夫。你便一点也不在乎么。”


展昭说完,沉默了一阵。


白玉堂不回答他,扯开话题问他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展昭不接话。白玉堂歪着脑袋。“喂,干嘛哭丧个脸嘛。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今儿第一次认识阿。”


展昭憋了半天。终于还是问。“你这么做。真的跟我没关系?”


 


他的样子太认真了,白玉堂笑不住了。


他就知道那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肯定有了什么事情。既然人家都问了,他还憋着干嘛。


“有。当然有,怎么没有。”白玉堂没有看展昭。只盯着面前的玻璃杯。看得很专注好像里面有条濒临绝种的中华鲟。“第一,我唱不过你,我觉得有压力。第二,我真的没有像你那样对京剧那么热衷。”


展昭很果断的插了一句:“我不是从小就热衷唱戏的。我也有过很多梦想,想做过很多事情。但我觉得,人做了一件事就应该认真对待。”


“每个人的活法都不一样。不过这都不是主要的理由。主要的理由我想你明白的。”白玉堂说着忽然抬起眼睛。他的眼睛一直明亮而好看,每一眼都动人心魄。只要他想,你被他看着的时候就会心跳加速。但是在这一眼,却很寂静,很平凡,“如果你想听。”


他顿了一下。展昭没有开口。于是他接下去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想追你。”


 


白玉堂说完,停下来。


展昭的眼睛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这让白玉堂皱了一下眉头。“你好像很吃惊。”


展昭垂下眼睛没有看他。他不是吃惊。他现在简直没法正常思考。


 


这令白玉堂越发的疑惑,他隐约觉得事情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毛病在哪儿。


展昭在心底哭笑不得,但是脑袋还是转得飞快:“可是我看不出这之间的联系。如果你觉得,因为你扮演的是旦角,所以会让我在看待你的时候产生一些成见。你明白我不会如此。”


白玉堂嗤笑了一声。“你这么说我会生气的。如果你会成见,我就不会喜欢你。”


展昭于是很快的接着下面一句:“那么我还是看不出,你转行和你是不是想追我之间的关系。”


 


白玉堂低头。“还是有点关系的。一唱戏就会想到你。”因为一唱戏就会想到你,而我们戏里的纠葛已经太多。可我对你的喜欢,并不是戏里的那个样子。我得先给自己划分出个现实虚幻。


“所以你打算不战而退。”


“你的表现已经算是答案了。”要是有可能,你也不必躲我那么远。


什么我的表现?展昭愣了一瞬。可是他迅捷的思维遮掩了这种尴尬:“那你还打算试?”


白玉堂抬起眼睛看展昭。“你觉得呢?”


 


白玉堂原先没有打算说。但是那一晚之后,展昭知道自己的反常让白玉堂以为他已经知道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白玉堂。不是这样的!


他怎么会知道。他只知道,从白玉堂进学校开始,他就看着他,被他吸引。一再告诫自己,他所喜欢的只是他扮演的角色。并不是他本人。可他还是想要接近他。


不知道这叫做爱,是不是也是他的错。


 


老天你要不要这么捉弄人。窦娥还能叫天上下红雨,他却要在刚刚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喜欢了一个人很久很久的时候,非但不能欢呼雀跃的表白,还要装作早就知道的样子,来拒绝对方的表白。


 


班里,系里,社团学生会各种地方接触到的腐女告诫一瞬间纷至沓来。“神马苦逼暗恋的不表白,都是口胡自私的借口!”“你要是喜欢人家又让人家伤心,就等着月亮来惩罚你!”代表都不用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言论是哪里来的。虽然铺天盖地的飞到他邮箱的各种猫鼠鼠猫同人文没有一次不直接进入垃圾邮件箱。但是看起来,这些告诫成竀了。


 


可是他不明白。不是说这人喜欢就会告诉他的吗。他为什么到了今时今刻才知道。


 


然而,想这些有什么用。


 


展昭深深吸了口气。“你这种自以为是,玩世不恭,得到了别人珍惜的东西却说扔就扔的所谓洒脱,我最讨厌了。”


京剧表演的演技也不是白练的。展昭自己在心里佩服了一下自己:没想到你他妈这话能说得那么四平八稳。


 


白玉堂毫不犹豫的扯了一下嘴角。笑得像极了书里说的骄傲和睥睨。“可这才是我。喜欢你,想追你是一回事,可是你不喜欢我的地方,我也不会因此而改。”他正色,“如果你不能连我的缺点一起喜欢,我愿意你不喜欢我。”


展昭的心猛的抽了一下。手不自觉的在桌子下面紧紧的掐自己。


“人家准备三年,你准备六个月。你觉得自己能考上么?”


白玉堂哼笑了一声。“能不能考上,等考完你不就知道了?”


 


展昭起身,伸出手。“既然你决心已定,要说的我也说完了。不管怎么样,祝你高考顺利。”


白玉堂笑了一下。起身拍开他的手,谢谢都没一句就走了。


 


生气了。展昭心里想着。幽幽叹了口气。


不管是以为你因为没有我的刺激所以厌倦了戏剧也好,还是以为你终于找到了想要走的路,想看着你高兴的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也好。其实都不重要。


掏钱付了帐。


 


回学校的路上,展昭不由想,自己真的挺莫名其妙的。不过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地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如果有以后的话,不知道协和医学院的学生还有没有空三天两头的陪他吃饭。








[1] 梅花表演奖:中国戏剧表演艺术最高奖,始创于1983年,每年一评。至今为止最年轻的得主陈俐,获奖时2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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