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羽

【猫鼠猫】孰为一 22 by:小林可可

猫鼠工作室:

 (22)


  白日放晴无云,到夜里便是黑穹深远。


  展昭拉开抽屉,取出一卷白绢展开,里面端放着那支琉璃簪,在昏暗灯光下,明透流转。


  他轻轻微笑起来。


  拿出簪子,放在左掌中,右指细细磨蹭。展昭抬起头,看着案上烛火,火心跳跃,明明灭灭,映亮他的脸颊,他的笑容渐渐隐去,叹息一声,闭了闭眼睛,目光变得黯然。


  屋外嘈杂声起,越来越大。展昭眼神一凝,把簪子包好放回原处。起身来到室外。


  甫一出门,便见苍穹上无数星星如长虹贯日般从东北方向袭来,掠顶而过,急急坠向西南!


  仆人指着天空,全身都似在颤抖:“流星……流星雨!”


  时夜,开封城君民皆见这诡异奇观,引为大凶之兆,人人胆寒。


  一月之后。


  赵祯正在寝室午憩。屋外五步一关隘,十步一哨岗,宿卫从寝宫直排到外殿。展昭作为天子近侍,立于大门外当值。


  赵祯凌晨早朝,听官员高谈阔论半天,已是疲惫不堪。但躺下许久,翻来覆去却总不能入梦。他索性躺平身体,全身放松,果然有了些成效。


  迷迷登登间,龙榻突然左右摆动起来,窗户也开始吱吱呀呀作响!


  屋外展昭大声唤道:“万岁!”声音已微焦灼。


  赵祯睁开眼,床榻还在继续摇摆,似要带着人身一起晃动。


  他眨了下眼,突然噌的跪起,急道:“展护卫快开门!”


  展昭猛的推开门,赵祯已爬下了榻,宫女此时也进来,给赵祯披上龙袍,来不及整理,与展昭一左一右搀扶着他疾步移到屋外院中。


  窗户还在响个不停,廊上灯笼亦是颤动不休。皇宫内城传来阵阵尖叫喊嚷,状极可怖。


  赵祯定了定心神,喊道:“来人!”


  一个太监跑近跪下,脸色煞白。


  “快去查查是何处地震了!”


  “属……下遵旨。”


  太监看了看前面殿廊,硬着头皮冲了出去。


  震势渐弱,物品响动渐微,但赵祯反握住两人的手指却不断收紧。


  展昭低首道:“皇上受惊了,微臣护驾不周。”


  赵祯摇摇头,自顾自说道:“震了这许久……定是大震。泰州水患未除,这又……”


  展昭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


  展昭指挥着宿卫检查房舍,时而看向殿廊方向。


  房屋确认无恙,众人将赵祯扶回寝室。这时,太监终于回来了。


  他一路跑到仁宗面前扑通跪下,说出了几句话。赵祯倏的站起,失态叫出声:“又是东南?!”


  展昭在院中忽的转过身,持剑手掌一紧,脸色瞬间变白。


  赵祯正在便殿奋笔疾书,案上笔筒又开始晃动起来,发出窸窣碰撞之声。赵祯止住众人欲言之势,呆坐了一会儿,等晃动停止,他放下笔,站起身走到台下踱起步来。


  他突然转过身,唤道:“展护卫。”


  展昭迈过高槛,持礼后跪在赵祯面前。


  赵祯看着自己封的御猫,沉声道:“太宗曾曰:国家根本,仰给东南。如今东南祸事连连,遣使赈灾需费时日。朕要拔几个禁军武将先行快马奔赴东南各州抚存安民。”


  展昭霍然抬头,他叩礼大声道:“圣上深仁厚泽,属下义不容辞,请圣上准许属下赶赴震中!”


  赵祯脸上动容,他弯腰扶起展昭,柔声道:“展护卫,京城远隔千里,犹震若此,此行之凶险,你可知道?”


  展昭揖手道:“臣起自武行,非此无以报国。”


  “好!”赵祯一拍手掌,“我即刻颁你安民圣旨,你先则赶往泰州,若震中非彼地,再迅赴震中州县,速速启程,不得有误!”


  展昭再度跪下,朗声回答:“臣遵旨!”


  一袭蓝衣一匹黑马,在辖道上快如闪电般驰过,奔向逶迤远方。


  展昭一手持疆,一手不停打马,路两旁田野、树木、河流,未几看清便已越过。长发随风向后扬起,和着身体起伏跳跃,毫无坠势。


  行至山区,青山处处可见塌方秃滑,碎石滚了一地,被地方官指挥着士兵清理。谷口下大石阻了水道,小石断木淤积河岸,往昔绿水改流缩道,变成一股股昏黄水脉。


  这时突闻呵斥声起。


  展昭一勒缰绳,便见前方清理塌方道旁躺着两个草席裹就尸体,一对老夫妇跪在近旁,正在烧纸钱。


  几个士兵围在周围,指着他们骂道:“你们赶紧把人拖走,要抚恤去找县太爷,不要挡着我们干活!”


  老妇抬起眼,展昭不由心中一震:那眼光,竟是空无一物……


  两个老人又埋下头,继续祭奠。士兵恼羞成怒,眼见就要开始动手。


  “官爷且慢。”展昭跳下马,止住士兵动作。


  他转身,从钱袋摸出几块碎银,蹲身放到老丈手中,温言道:“天灾如此,人力难挽。这些银两,给二老的亲人先入土为安吧。”


  老丈漠然看着展昭,眼眶却渐渐湿润。二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展昭已然翻身上马,马鞭一扬,箭一般冲了出去,只余原地风声盘旋,良久方休。


  一路朝行夜赶,终至江淮地界。地势虽一马平川,灾势却日益渐重。


  农舍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有的屋歪瓦斜,有的只剩骨架,有的甚至仅余半边,骇人眼目。


  余震亦日益明显,常一日三四次。每到此时,地面颤抖若移。受惊的人叫鸡鸣狗吠远远传来,平原似如修罗炼场。


  眼见耳闻,展昭心中更是焦虑坎坷,只得刺马股,使出平生最迅疾之驾驭。风声呼呼似欲贯穿两耳,划破双颊。长发早已乱做一团,无暇可顾。心中只有一念:离泰州近了,更近了……


  突然,一阵压抑轰隆声响起,似从地底发出般。地面随即又开始震颤。


  这波余震极其强烈。


  黑马猛的扬起前蹄,嘶声一叫,惧恐不敢再往前。


  展昭控马稳住身形,持续扬鞭刺股,黑马不为所动,只在原地焦躁踩地。


  展昭俯下身抱住马脖,声音沙哑不稳:“马儿,马儿。”


  瞥眼却见,马目中惶急无措,几欲滴下泪来。


  展昭心中不忍,轻抚鬃毛几下,抬眼目测前路后,取下行李佩剑,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撩起袍角扎于腰带,在颤动地面上急速向泰州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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