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羽

【猫鼠】公案系列/夜游宫(2)by:seventh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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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远庖厨,赵祯一朝天子更是连御厨的门朝哪开都不晓得,一问白玉堂方知两处相隔不远。崇政殿殿门外西面不远处有道回廊,东侧廊柱直通御厨,而御书房所在的尔英殿就在崇政殿东侧。可说起来近便,走起来却不能直达,也需穿房绕柱。赵祯紧跟着白玉堂走走停停,躲过两次巡逻的侍卫,不多时来到了西廊处。赵祯向北望了望,点点头道:“难怪御厨设在此处,再往北就是生平楼了吧?”白玉堂点点头,“再往北就是集英殿了,都是平日皇上设宴之所。次北既是皇上寝宫,再就是太后所居的福宁殿和皇后的坤宁殿。御厨在这里,哪宫传起膳来也都方便些。”


 


此时已来到御厨外。宋初几位皇帝都尚俭忌奢,御厨形制并不大。因为在内宫中,晚间御厨们都已经出宫了,只有膳房所属的内侍们住在侧廊的偏阁中,以备不时之需。夜深人静,连值班内侍都已躲懒睡下了,御厨大门紧锁,可又哪里难得到白玉堂?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铜丝,插进锁孔左探右捅鼓捣了数下,门锁“咯的”一下轻响应声而开。白玉堂推开门,冲赵祯招了招手,闪身而入。


 


赵祯也跟了进去。此日正逢十七,圆月当空分外明亮。虽没点灯,里面也很亮堂,足可视物。赵祯打量了一下,见这御厨中排着几列厨案,上面有的摆着已切好的菜蔬,有的放着笼屉,揭开一看,原来是形状各异的生面团。四处踅摸一圈,却没见着炉灶。正疑惑间,见白玉堂站在对面招手道:“这是粗料间,哪能有现成的吃食?随我来!”转身进了一道门里。赵祯这才发现,这间厨房除自己二人进的正门外,其余三面墙上都开了通往其他厨房的小门。


 


紧跟白玉堂穿过一间排满木架,上面整齐放置着各种形制的杯盘碗碟的房间,又往右穿行了两间,白玉堂才停了下来。赵祯纳闷地问:“这御厨房怎么造的跟迷宫似的?”白玉堂边翻看墙上挂的水牌边道:“有的主管面食,有的只做荤食,有的只做素菜,还有茶水间,储料房什么的,自然是要分开才好管理的嘛!”明显带着“你少见多怪”的口气。


 


赵祯抱了双臂歪着脑袋瞪着白玉堂,“你好像对此地很熟。常来?”白玉堂还在认真看着水牌,随口答道:“可不是!”忽觉气氛不对,回头去看赵祯,见他没有怒意,只是苦笑中透着无奈,也觉不好意思,笑嘻嘻挠挠头,软了声央道:“你可别跟死猫说,否则我耳根怕要不清静些日子了。”


 


赵祯嘟囔着“不清净的怕不只是耳根吧?”转身去琢磨放中的那几列锅灶,见靠南墙下的那几个灶下隐隐透着火光,便溜达了过去,信手掀起一个锅盖,见里面温着一只肥鸡,香气透鼻,顿觉食指大动,伸手就想去拽那鸡腿,却被白玉堂叫住,“那个不能动!”


 


赵祯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来,把锅盖盖上。却见白玉堂在锅灶前转了一圈,掀起其中一个,从灶旁寻了个汤羹碗,从锅里舀出一碗煨得稀烂的羊肉羹递给赵祯道:“吃这个!”赵祯接过去,又寻了个汤匙浅尝一口,只觉鲜香满口,忍不住一匙接一匙送入口中,后来干脆撇了汤匙,直接以口就碗吞食起来。一碗吃罢,就盛了两碗方才觉得足饱。抬头见白玉堂正看着他笑,也觉不好意思,笑道:“人饿的时候果然觉得这吃食比往日的香,朕平日里倒没发现羊羹有如此美味啊!”


 


白玉堂笑着摇头道:“也不全是因着饥饿的缘故。厨子们不知道你们这群做主子的什么时候会传膳,为防误了时辰受责罚,他们常把菜品点心,尤其是需时长的那些个早早地做好放锅里温着,有旨到时加把火热一下即可。这样一来火候往往过了,尝起来自然没有现在这刚刚好的美味。”


 


赵祯恍然大悟,却又想起一事,问:“方才你为什么不让我动那只鸡?”白玉堂撇撇嘴,“这里的东西也不是随便能动的。你的和太后的自有人盯着,出了纰漏定然会被发觉。至于那只鸡,可是你最宠爱的庞大贵妃一早儿配菜用的,若是不见了,当值的厨子一定会受罚。轻则赏顿板子罚俸一个月,重则打个半死赶出去断了活路。我们不过是找点东西充饥,何苦做那个孽?”赵祯的眉头皱了皱,指着那锅所剩无几的羊羹问:“那这个怎么能碰?”见白玉堂笑而不答,眉头皱的更深了,“莫非这是哪个不得宠的妃子的?或是哪位太妃的?”


 


白玉堂冷笑道:“她们算是哪个位份上的?也配传下水牌来要东西吃?膳房送分给她们什么就吃什么,不馊不冷就谢天谢地谢神佛了,还挑拣什么?这锅羊羹是皇后的,她脾气好,有个什么缺的短的也不细过问。偷吃也得挑软柿子捏不是?”偷眼看去,赵祯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白玉堂心中暗笑,面上却做不知,把锅盖盖上道:“你也饱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不然崔公公要急得上房了!”


 


赵祯若有所思地跟着白玉堂往外走,一不小心踢到了墙角的一个物事,低头细看,却是一个三层食盒,看形制不像是内府的东西,不禁纳闷道:“这是什么?”白玉堂歪着头看了看,“噢,这应该是外面进献来的。好像是太祖时立下的规矩吧,哪家臣子有了什么新鲜吃食,可以奉进来。御厨房有时也会回赠,算是皇上赐下去的,取个与臣同乐的意思。不过看你这样子,怕是从没吃到嘴过,都便宜这帮膳房的黑心内相们了。”


 


赵祯颇有些郁闷。自家厨房里的事,他知道的都没一个外臣多。不过想想又释然了——跟白玉堂治这份气,不是没事找罪受么?好奇心起,赵祯探手揭开一层盒盖看看,却只有一个大盖碗,里面空空如也干净得很。白玉堂大笑,“甭找了,好吃的已进了旁人肚子了,连盘子碗都收拾干净了!”说着伸手拉出另外两层,一副“不信我证明给你看”的样子。赵祯却没去理会他,而是死盯着第三层盒子看。白玉堂见他神色不对,也看过去,却见那里面放着的碗盖被自己碰歪了,里面露出个二指宽的纸条来。白玉堂探手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金颜择一”。


 


赵祯的脸色已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崔公公已不知在原地转了多少个圈了。庞妃宫里的小宫女都来探看过三回了,他只有借口皇上还在忙着批折子打发回去。万一庞妃兴起,亲自来“劝皇上小心身子,要早早安歇”,见受了骗,还不剥了自己的皮?正焦急间,却见赵祯和白玉堂一先一后走了进来,似乎有了什么不愉快,脸色都不大好看。


 


崔公公小心翼翼上前,“皇上,都这时候了,明早还要上早朝,您是不是该翻牌子看看要哪位娘娘伺候着歇息了?”赵祯满脸怒色地看向他,刚要开口,只听白玉堂狠狠咳嗽了一声。赵祯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来,回手指指白玉堂,满含戏谑道:“朕今晚就留宿这里了。真是的,有白护卫在,朕还翻的哪门子牌子呀?你也忒没眼色了!”


 


白玉堂被他这一句话呛得直瞪眼,却又不能当着一屋子内侍宫女们的面儿找赵祯的晦气。偏偏崔公公又不知死活,非但自己自以为明察圣意唯唯而退,还顺便把一殿宫女内侍都赶到了外头,最后还不忘把殿门关紧。


 


赵祯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又见白玉堂一语不发立在一旁,奇道:“玉堂韬晦之功见长啊,居然没当场跳脚,难不成是展护卫教导有方?”白玉堂一脸无奈状,道:“你毕竟是当朝天子,我能把你怎样?”赵祯见他神色黯然,心下不忍,忙道:“这话从何说起?方才你就是真急了失了方寸,朕也不会如何与你!”


 


白玉堂叹了口气,“你若肯如何倒也罢了,你这一不如何,倒落人话柄。被外面那起子小人说出去,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如果再被坊间编成段子当做皇室逸闻传将开去,估摸着我离进《佞幸传》也就不远了!”


 


他这番话把个赵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连保证再不开这种玩笑了。白玉堂得计,心中偷笑,面上却依然严肃,不动声色转了话题,“今晚这事,皇上究竟是怎么看的?”赵祯的眉头立刻又拧了起来,怒道:“还用问吗?今日的晚膳是崔进这狗才亲自去传的,咱们议论时他又在近前,那留字条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白玉堂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我问的是字条传给谁?”赵祯为难道:“这个------朕还真不好妄加推测。”白玉堂一撇嘴,“还有什么好推测的?我颜大哥断不能做出这种事来,当然是那个无耻之徒金传礼!”赵祯苦笑道:“事情未查清前,还不好妄下判断。金传礼的父亲也是朕之重臣,他本人官声考绩也一向不错。”见白玉堂脸色越来越难看,又道:“既然那食盒明早定会被送出宫去,你跟着去看看不就清楚了?”转念又一想,不行!白玉堂与颜查伞亲厚,却与金传礼有恶,难保偏私。可这话却又不能明说。


 


白玉堂有多机灵?摆手道:“少来!我才不起那个大早呢!你从今晚值夜的侍卫中挑一个不就成了吗?”赵祯暗暗松了口气。未免打草惊蛇,白玉堂悄悄跳窗出去寻来了正当值的侍卫刘占通。此人行伍出身,性子耿直不婀,与展昭交情甚笃。赵祯嘱咐了他几句,便命其又从窗子退出去了。


 


白玉堂见刘占通已走,冷笑道:“其实有没有那是和传递消息都无所谓,今年省试考官的人选早就已经疯传开了,这几日颜大哥府里可谓门庭若市呀!你这几日没少看他们俩的考功吧?还传他们晋见过?”赵祯咬牙切齿,不住骂着崔公公这狗才。突然又有所警觉,问白玉堂,“你今天突然和别人换值,就是为的这个?”白玉堂点点头。赵祯追问:“那今晚去御厨房你也是早有安排?”白玉堂连连摇头,“你当我未卜先知吗?这个嘛,嘿嘿,实在是瞎猫碰上了------这个死麻雀。啊啊,咦?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另外一件事来。皇上,明儿咱们出宫遛上一趟如何?我保证有你感兴趣的事情!”


 


赵祯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你在朕这里胡闹,展昭究竟知不知道?”白玉堂伸了个懒腰,边往侧殿的躺椅走边道:“他忙着呢,没工夫管我。不过我们倒是殊途同归!哎!你还不睡吗?还真等着我侍寝不成?”赵祯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奔了睡榻,嘴里还不忘应付道:“免了,这般美人恩朕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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